本文来源:时代周报作者:陈佳慧
平遥国际电影展,在倒塌的城墙下开始了。
10月12日,深秋的平遥,空气都是凉的。路边的海棠果红了,沿街的槐树叶也黄了。夜晚冰冷的空气里飘着山西陈醋的味道,捎带着刀削面的香气。
这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没有因为暴雨而延期。
实际上,如果仔细看,暴雨的痕迹到处都是。低洼的玉米地里仍有积水;古庙里佛像披着的“雨衣”还没脱下;没人住的老房子坍塌了,成了一摊烂泥;长满青苔的古城墙摸起来仍然酥凉——雨水凝固的手感。
平遥古城城南倒塌的民房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从10月3日起,雨连着下了四天,说不清是中雨、小雨还是大雨,总之不停歇地下。住在平遥古城里的59岁居民王勇回忆,这会儿可能是毛毛细雨,但等一会就给你来场“哗哗哗”的大雨。
城墙也在雨中塌了不少。这段城墙距今多年历史,外面包砖,里面夯土,总长度达米,土质松软。
今年的平遥国际电影展,就是这样开始的。
城墙塌了
平遥古城共六座城门,其中南北各一座,东西分别有两座。六处城门形似乌龟的头尾和四足,城内共有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条蚰蜒巷构成,84条道路与龟背纹络相似,因此民间也称古城为“龟城”。
雨下到第三天晚上时,平遥古城西南拐角的城墙塌了,第二天一早被发现。10月6日停雨后,古城墙断断续续又塌了几处。
11日,山西省文物局发文称,平遥古城城墙坍塌和滑落的墙体段落共51处,其中内墙夯土坍塌的15处,内墙女儿墙及顶部海墁层悬空、下部夯土滑落的36处。
坍塌的城墙主要分布在城墙的西南和东北角。东北角坍塌处长约25米,西南角的坍塌处更长一些,约70米。目前,坍塌的地方都已围挡,围墙上贴着:前方墙体存在险情,请勿靠近,禁止通行。
比起坍塌,城墙滑落的地方多得多。表面墙土被雨水洇湿后,沙土混着雨水顺着城墙往下滑落,在城墙脚堆成一个个小土堆,若不及时处理,土堆会越积越大,而城墙上被雨水冲刷出的洞也会越来越大。
平遥古城北部的城墙下已经堆积了不小的土堆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住在古城里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民宿老板王先生从新闻里知道城墙塌了,虽然觉得可惜,但没去现场看,“没时间啊,我要上班,休息时间还得看客栈”。王先生说自己在古城里有一座多平方米的三进宅院,曾有人出价千万元购买,但他没舍得。
据王先生介绍,以前当地人建房,不管多有钱,一概里面是土,外面包砖。墙面足有一米多厚,这样吸潮、保温,冬暖夏凉。
在他看来,城墙坍塌并不稀罕。早在年左右,平遥古城城墙多次发生坍塌,被勘测出安全隐患52处,其中重点险情点26处。
但坍塌的城墙对于游客来说则很稀奇。
从北城门走进来的游客,对着北城西侧盖着防雨布的城墙一通拍照,对着手机那头的人炫耀:“我看到塌了的城墙了!”仿佛那才是值得打卡的景点。
坍塌的不仅是城墙,古城内多处房屋年久失修,漏雨已成常态。家住城南的方婆婆今年70多岁,家里的房子盖50年了,一下雨就漏,可是修不了,因为修房子需要太多审批手续,“这儿批,那儿批,批不下来”。
古城内坍塌的民房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房子漏雨也不是最糟的。平遥古城南高北低,城北因为地势低洼,内涝已是常态。今年26岁的王鸥从小就住在古城里,城里排水不畅,一下雨就积水,尤其是城北,“雨特别大时,积水会没过成年人的小腿”。
如今,仍有三四万人住在平遥古城里,多数上了年纪。
为解决内涝,这两年,城北开始大面积重铺下水管道。工人把路面挖开,放进水、电、污水管道,填埋后再重铺路面。
暴雨之后,城北的施工仍在继续,尘土飞扬,空气里飘着石灰的味道。
暴雨后,工作人员重新开始了铺设下水管道的工作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修修补补又一年
今年60岁的王向华,修补城墙已有15年了。15年里,他不记得自己修了多少城墙,哪儿坏了就修哪儿。这几天,王向华正在修补此次因大雨而坍塌的城墙。
修补的过程是缓慢的。
10月7日,南城墙一处距地面四五米高的地方出现了坍塌。11日,王向华和工友搭了三层脚手架,用直径10公分左右的圆木棍排列,搭成模具,将塌下来的城墙土重新夯到城墙,再给一天凝固结实的时间。13日下午,这块约1.5米宽,2米高的城墙接近修补尾声。
等王向华拆掉模具,铲掉多余的土,修补就算完成了。修补一块3平方米的城墙,要花足足3天。
工作人员在修补南城墙的坍塌处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古城的城墙基本上都由王向华所在的公司修补。领班介绍,工程队有14个人,修城墙的用了4个,另外10个人去修寺庙了。领班的打趣,一天修一米不少了,心情好了就修多点,心情不好就不修了,“常年修复常年塌,哪塌了修哪。”
对于51处坍塌和滑落的城墙,王向华也不知道得修到什么时候。“修了坏,坏了修,一辈子也修不完”,他说。
修完之后还会塌吗?王向华打了个比方,就像裤子烂了,补个补丁,“时间久了,还是会破,一样的道理”。
领班走后,王向华和一位刚入行的后生留下来收拾细碎的工具。王向华蹲到墙边,用满是灰的手拧开不锈钢水杯,喝了几大口温水,又点上一根香烟,狠嘬了一口。
他盯着刚修好的墙面,像是欣赏自己刚完成的作品:“你看,修得还可以啊?!”
修补完成的城墙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王向华一天的工钱是元,领班的高一点,元。工钱虽然不多,但他很满意,“年纪大了,人家不想用了”。并不是一年到头都有修补城墙的活,“得上面拨款,有钱之后我们就修,没钱就不能干了”。
为减少坍塌的程度,近些年,每逢春天,古城墙容易坍塌的地方都会盖上防雨布,在城墙顶部压住,四五米宽、十二三米的防雨布从上往下挂铺在内城墙上,透明的,白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灰色条纹的——远看有点像蒙德里安的画。
偶像永不“塌房”
在搭满防雨布的城墙内,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如期开展。
十一假期刚过,平遥古城结束了一个旅游高峰。平遥电影展带来的游客并不多,多数是冲着王俊凯来的粉丝。
10月12日傍晚,位于古城西大街的电影展入口,聚集了一群没票进场的年轻人,每一辆电影展工作用车经过时,她们都伸长脖子往贴了深色膜的车窗里看,但什么都看不到。
大三学生小芭从西门进了古城,她在新闻里知道城墙塌了,但是并没看到塌了的城墙,“反正西门的城墙都好好的”。
读高二的阿粒请了病假出来,穿着校服站在人群里,很扎眼。下午放学后,她跟老师请了病假,可以免去第一节晚自习。她喜欢王俊凯8年了,却从未见过真人,“如果入口这里见不到我偶像,我就不得不回去上晚自习”。
这概率渺茫得几乎不会发生。
姜楠幸运很多,她提前买好进场门票,当天下午1点从太原到了平遥,一直等到晚上6点,终于等到王俊凯登台。
王俊凯引爆了平遥电影展时代周报记者/陈佳慧摄
姜楠在太原读大学,今年大三,计算机专业。她知道平遥古城墙塌了,但作为粉丝,她更关心能否在电影展上见到自己的偶像。“我知道,对外界来说,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