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八十年代

开幕式上感慨英雄落寞的吴宇森,缅怀过去青春好时光的冯小刚,从威尼斯等浮华场所退休的马克·穆勒,还有想留在山西故乡的贾樟柯。海量的信息,指向了过去。那时候第五代刚浮出水面,香港电影正步入黄金时代。

栗宪庭、张献民几个老师都说,所谓的“八十年代”,理想主义年代或者浪漫主义的那个年代,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似乎是一场幻觉。我却笃定认为,对八十年代的回望,有如一场事关仪式感和参与感的滚动电影。你可以不理睬,却无法视而不见。

由于签证原因,我没有在寒冷的柏林看到《大世界》,然后在平遥补上了。这样平淡无奇的观影故事,听起来没有一点儿风浪,可在改名与过审的间隙,它能到平遥首映,是非常不易的,各环节不容有一丝差池。

电影所讲的,是同样有着城墙的南京。有钱就有一切,你们想笑,又笑不出来。

张蔷用她“骚嗲犴野”、直上云霄的惊艳声线,在《大世界》结尾,高歌着《我的八十年代》。我不会惊奇,《大世界》用托尔斯泰的《复活》打头,又用迪斯科风格扫尾。同在平遥展映的《追·踪》,笔友看书交谊舞,做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从电影宫走回酒店,夜晚的“又见平遥”,外观像被现代封顶的始皇陵墓。我没在西安看过兵马俑,又冒出来如此怪诞的直觉。四四方方的水泥建筑,发散着诡异的紫色灯光。那是光在霾中的漫射效果,竟有催眠发昏的神奇能力。有那么几个角度,它像东直门的中石油大厦,或是虫洞里被扭曲了的金字塔,让人分不清是,还是。

除了电影,我们也唱歌。

我们进到城中一家Livebar(现场音乐酒吧)刚坐定的我,欣喜地问老板,这里可以上台唱歌?

老板惊愕地摇了摇头。台上那几个,原来并不是客人。

子欣说,第一个歌手,像晚上从中关村跑出来解压的程序员;第二个歌手,根本就是在德云社说开场相声的,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第三个歌手也没有让我们意外,他就像程序员的同事。

红红绿绿的射灯光线,把现场渲染得烟雾缭绕。场内还有另外一桌人,她们晃动手臂,热情附和着台上。又是一阵恍惚。

我还拍了许多枣树。还有一些倔强的枣,挂在枯枝上阵阵大风吹过,路面上,闹墙上,多了几个油亮的黑枣。这样的日常景象,会闪现在人生中的许多时刻,与不可目测的落地一瞬相比,红枣如何被煤烟和尘土染黑,大概更能激发我的联想好奇。

下午的阳光,落在城门上,墙上出现了奇妙的几何圆弧,古人不只是把平遥古城当成一个御敌和居住的场所。

电影刚诞生的年头,中国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年代。回看一百多年间,这片土地上的动荡起伏,已经胜似电影的精彩内容,负荷之下,无从承载。我们不仅要说,还得踏踏实实去做。

招手欢迎的夹竹桃,沿着北大屿山公路涌动,直抵天际。停靠在海港的作业船舶,支起大小身架,等待下一次出发。辽阔的视域、出行的兴奋、久违的夏日国际电影节,好像都在提醒我,这是一个有风的夏天。

后来注意到天气预报,这一天,年8月22号,是香港有气象记录的一百二十三年以来最热的一天。只是从巴士的强劲冷气,切换到酒店的中央空调,我对天热得发狂这件事,竟浑然不觉。

巴土上的客人不到五个。我还寻思着刚才出机场,跟个小姑娘撞了衫一一我们都穿了白底蓝图的驯鹿T恤衫。我一度害怕自己笑场,因为不小心挨在一块儿了,怎么看都像穿亲子装的父女。这只是匆匆行程中的趣味调剂。

这次电影节,前后脚连着两个台风,天文台分别挂了十号风球和八号风球。如此极端的气候,在我们一行人从亚士厘道的爵土酒吧出来时,表现最为魔幻。当我们站在LaTaverna(尖沙咀的一家西餐厅)对面店家的门口避雨时,台风雨的阵势,用瓢泼倾盆都无法形容。豪雨如伊瓜苏瀑布般倾注,他们几个就不慌不忙,把烟给点上了。大概半小时前,我陪阿秋在外头抽烟瞎聊时,眼前还一片人来人往的灯红酒绿。对许多香港人来说,挂了风球,交通停摆,不用坐班,反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无限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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