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刘勇/foeto)
世界上有两种古建,一种叫古建,还有一种叫山西古建。
在中国乃至整个世界范围内,山西古建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所谓“地上文物看山西”,山西是中国古建筑遗存最多的省份,而且时代序列完整、品类众多、形制齐全,被誉为“中国古代建筑宝库”。
据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数据,以及山西省文物局网站的相关信息显示,山西现有不可移动文物处,其中古建筑有处,约占52%。全省11个市,均分布有不同数量、不同时期的古建筑。
20世纪30年代,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和林徽因曾带队前往山西考察古代建筑四次,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佛光寺东大殿,改变了日本人“中国境内无唐代木建筑”的说法。
然而,进入10月以来,山西诸多古建,正在持续不断的暴雨和洪涝中颤栗:
暴雨中的蒙山开化寺遗址
晋祠多处建屋面漏水
奉圣寺大殿西南角挡土墙坍塌;
国保天龙山石窟部分石窟漏水,
山体塌方损坏景区部分路面;
国保蒙山开化寺遗址及连理塔的南厢房出现较大险情;
平遥古城多处墙体坍塌。
——那些有名的景区日进斗金,还需要你宣传吗?——
闫家庄魁星楼正面
此外,位于新绛县古交镇闫家庄的魁星楼,已经在大雨中倒下。
魁星楼是为古代儒士学子心目中主宰文章兴衰的神魁星而建,旧时读书人逢年过节或赶考之前,都会在魁星楼拜魁星,祈求金榜题名。山西师范大学研究生董一丹,曾走访新绛县5座魁星楼。然而,相比新绛县的其他魁星楼,闫家庄这座更显“低调”和破败。
作者、知名画家连达,连续多年在山西走访古建、绘画古建,曾多次走访新绛县,这里城镇乡村古迹众多,从县城的隆兴寺、绛州署大堂和钟鼓乐三楼、文庙,到乡下的福胜寺、稷益庙等古建筑,他说新绛简直遍地都是宝。
但是,闫家庄的这座魁星楼,在他年4月份去时,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当时,他在博客中写到:“这个新绛县的阎家庄魁星阁,马上就要倒了,不会出现在任何介绍里,如果找不到,不去记录,就彻底消失了。”
“(记录这些建筑)才是咱们价值的体现,不是要锦上添花,那些有名的景区日进斗金,还需要你宣传吗?作为一个文化记录者,就是应该干(记录残破古建筑)这样雪中送炭的事。”
——画下了它最后的画像——
连达画的魁星楼
以下是连达当时对这座楼阁的记录:
古交镇是新绛县正西繁华喧闹的大镇,但其下辖的闫家庄村,虽然与镇子紧邻,却安静的出奇。闫家庄村南面紧靠铁路,魁星阁就隐藏在村东南角浓密的树丛里,外人即使来到村中,也很难发现。我的一个同样热爱古建筑的朋友,某一次坐火车从村边路过,意外看到了树丛后魁星阁衰败的身影,并将这个发现告诉我,这才有了我与魁星阁类似诀别式的相会。
闫家庄魁星阁修建在村子东南的黄土台地上,下部还有一个小院子,但院内外都被树木和杂草长得几乎风雨不透无法落脚了。
我趴在院子一角的篱笆墙边向内张望,感觉这里应该曾经是一座小庙,但后来被村民改作他用,现在全部废弃,几间房子已经坍塌的稀里哗啦无一完好,简直就是个瓦砾场。院子东南角的魁星阁下部修筑在高大的台基上,现在台基外部的包砖成片地开裂脱落,露出里面的夯土结构,这些土芯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沟壑纵横,并且产生了进一步坍塌。
台上建有两层歇山顶砖木楼阁,看结构应是清代遗物,下层面阔三间出回廊,内部辟十字穿心门洞,腰部设平座。上层为一间,仅以四根立柱托起巨大的歇山顶。现在这座楼阁已经严重歪斜变形,下层廊柱倾倒,屋檐坍塌,颓然伸出的椽子,让我想起了济公所用的那把褴褛的扇子。上层失去了下边的支撑,构架整体扭曲并歪向一边,看起来久经风雨,许多木料已经糟朽开裂不堪重负了。
我钻进魁星阁下的草丛中努力向上仰望,只想看得更清楚些,脚下到处都是散落的砖瓦和木料,楼阁似乎在扭头审视着我这个陌生来客,并且有随时向我扑来的危险。虽然正午的太阳晒得我皮肉发疼,我还是在荆棘从中坐下来,啃一口干粮,撑开折叠伞,给魁星阁画上一幅也许是它最后的画像。
——连县级文保单位都不是——
闫家庄魁星阁坍塌了
不知道这座破败的楼阁是否拥有文物保护级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获得抢救性维修,但已经破败到此种地步,所谓维修也基本等于拆旧建新了,因为从台基到构架全部要修,并且大部分木料都糟朽到不堪再用的程度。但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的,一座晚近建筑得到大修的可能性太小了,从国家角度讲,这种级别的建筑,获得拨款维修的机会实在很渺茫,从民间来说,看不见投资回报的修缮,也很难有人肯出钱,也许,最终,魁星阁会和下边小院里的房屋一样在一声轰鸣中归于尘土。
我作为一个无力的瞻仰者,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是把它画下来,而且毫无疑问,这是我和魁星阁最后一次会面,它已经撑不住了。总有人问我为什么喜欢去看破庙画破庙,那些修缮得很漂亮的古建筑我却不急着去画一画,我之所以会把画破庙放在优先位置,是因为再不去画,就有可能看不到了,一次错过很可能就是永远失去,它们等了我几百年,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昨天,连达在收到网友发给他的魁星楼照片后发文称:“楼已经在大雨中倒下去了,不复存在了。”
知名综合媒体《界面新闻》曾联系到新绛县文物保护技术中心工作人员,他于10月8日赶到闫家庄魁星楼处查勘,证实该建筑确实在大雨中毁坏。不过,这位工作人员告诉媒体,闫家庄魁星楼不在新绛县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录中,村委会工作人员目前已将该处建筑木料等进行搬运和储放。
如果您知道还有像魁星楼这样的山西古建在暴雨中遇险、坍塌,可直接在后台给我们留言。我们能为山西古建做的事少之又少,但至少能够记录下它们的坍塌、死亡,不至于让它们消失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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